南开大学日本研究院(南开大学日本研究院博士)

每一次大地震，都会破坏当地经济活动，波及全球经济发展，甚至改写了一段经济史。

3月16日22时36分，日本本州东岸近海发生7.4级地震，震源深度10千米。据央视新闻消息，截至当地时间17日晚，本次地震共造成3人死亡，超180人受伤。

在灾害频发的日本，地震对短期和长期的经济发展产生何种影响？大地震之后，日本又是如何从创伤中走出来？为此，天目新闻专访南开大学日本研究院副院长张玉来。

图源：新华社

股市跳水 大宗商品价格波动

直接经济损失最高达16万亿日元

目前来看，此次地震的直接经济影响并不大。张玉来告诉记者：“日本的基础设施没有受损，仅一列新干线脱轨和部分地区停电，人员伤亡很小。有少部分的制造企业、零售业和银行暂时停工，但目前都已经基本恢复了。”

张玉来分析，加之2011年的福岛地震之后，原本在东北的很多企业已经调整布局，例如担心核辐射、地震频发，导致该地区的工业存量大幅减少。

在近100年的历史上，日本有过三次“撼动”全球经济的大地震。张玉来介绍，从短期内的经济损失来看，1923年日本关东大地震的直接经济损失为52亿日元，超过日本经济总量的三分之一；1995年阪神大地震的经济损失高达9.6万亿日元，相当于GDP的2%。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对日本经济造成的损失预计16.9万亿日元，相当于GDP的3.3%。

“三次地震中损失最大、对经济影响最大的是关东大地震。”张玉来说。1923年9月1日，日本关东地区爆发里氏8.2级地震。这场地震使日本5%的财富化为灰烬。地震结束后的统计数据显示：死于火灾与震中的人共有10多万人，失踪4万多人，32万间房屋受损。

此后，1995年1月发生的7.3级阪神大地震，是自1923年以来发生的最严重的一次地震，重挫日本股市。数据显示，阪神地震后的第一周，日经225指数下降了6.6%；在接下来的3个月里，日经225指数下降了15%；6个月后，股市出现了最低点，累计下跌25%。

阪神地震后，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也受到冲击，国际粮食价格变化幅度大，国际大米和小麦价格分别上涨了124%和134%。而国际铜和铝的价格不升反降，重大灾难后对有色金属的需求往往会下降。

再到2011年3月11日，震惊全球的东日本大地震发生，9.0级的地震引发强烈的海啸，导致福岛第一核电站1～4号机组相继出现故障，造成核泄漏事故。

地震当天，日经指数下跌1.72%，亚太股市全线重挫，A股市场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当日尾盘大幅“跳水”。随后福岛核电站接二连三爆炸，导致日经225指数再度狂泻1000多点。此次地震，也让日元面临着巨大的不确定性，日元迅速升值，日元兑美元汇率不断走强，创下二战以来的新高。

图源：新华社

汽车、半导体行业受冲击

一度重塑产业结构

“从长期影响来看，三次大地震都对日本产业产生巨大冲击：关东大地震造成东京交通瘫痪、产业停滞、经济停摆，甚至导致银行停业，造成了金融系统瘫痪；阪神大地震冲击了关西工业区，东日本大地震打击了东北工业区，都造成了产业链、供应链中断。”张玉来说。

日本地震，也牵动着全球芯片产业链的神经。半导体是芯片的原材料，由于高精度半导体设备对于微振动、空气等条件要求极为严苛，日本作为全球半导体的重镇，大地震“撼动”了整条产业链。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地震发生的地点位于日本东北地区，分布有SUMCO、瑞萨电子、铠侠、索尼、信越化学、东芝、富士通、TI、安森美等多家半导体企业的生产基地，是日本发展半导体重镇之一。这些企业生产的晶圆，加工晶圆用到的光刻胶和电子气体，车载芯片，与当前产能紧张的晶圆代工厂密切相关。

记者注意到，此次3·16地震，已对日本多家本土电子企业生产造成影响。

3月17日，据日本产经新闻报道，地震发生后，出于安全考虑，索尼集团在当地的存储媒体工厂、半导体激光工厂、图像传感器工厂宣布均已停工。随后，全球车载芯片市场份额排名第三的瑞萨电子宣布，旗下的那珂工厂、高崎工厂、米泽工厂均停止运营。

地震的冲击波也蔓延到了汽车产业。张玉来分析，本次地震对汽车影响较大，因为日本汽车JIT生产方式——“零库存”。目前，丰田、本田、斯巴鲁等汽车企业都受到了停产影响，甚至会影响海外供应链。

2011年的东日本大地震，给半导体产业带来剧烈震荡。日本东芝的微处理器和图像传感器芯片工厂也被迫停产，富士通、TI、安森美等也受到影响，瑞萨电子的工厂关闭三分之一。

“这次地震，对半导体产业影响应该不大，新冠疫情以来，半导体企业都强化了库存。而此前的几次大地震，也让企业建立了相对完善的灾难应对体系。”张玉来说。

但从另一角度看，大地震也有相对积极的影响，它也能重构产业结构，甚至引发产业革命。

关东大地震，就曾改写了一段经济史。张玉来表示，关东大地震后，日本政府为了赈灾而向外国借款，从而带动了东京债券市场与英国金融市场关联，推动了日本金融业发展；此外，地震推动了汽车产业发展，为了解决铁道交通瘫痪问题，东京紧急进口美国通用和福特汽车车体组装成公共巴士，于是两家美国汽车厂商进入日本市场，从而开启了日本汽车发展黎明期，丰田、日产等相继创建。”

建立救灾应对体系

抵御潜在经济风险

以地震为代表的自然灾害频繁，是日本经济增长的潜在威胁。日本又是如何应对潜在的经济衰退风险？

张玉来介绍，长期以来，日本一直在备战所谓东京直下型地震、南海地震等，日本预测未来三十年之内在关东南部（东京以南）将有70%可能性发生大地震，经济损失将超过100万亿日元，这相当于GDP的五分之一左右。

“但另一方面，日本在应对地震灾害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经验和教训，形成了高度发达的技术体系和行之有效的救灾应对体系，这是值得其他国家学习和借鉴的部分。”张玉来说。

以阪神大地震为例，虽然地震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但也极大地推动了日本企业灾害管理能力的，大部分日企建立了BCP系统（事业持续发展计划）。东日本大地震重挫了当地产业，大量日本企业开始选择到海外投资，日本经济结构甚至因此发生结构性转型，对外直接投资成为支撑日本经常项目收支的支柱。

“日本除了继续在技术上不断推进发展之外，在灾害应对上也正在推进按不同主体、分层次进行分工，比如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在抗灾救灾以及灾后重建上的责任，企业以及个人所应承担的义务和可以享受的权利。”张玉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