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在哪)

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在哪

中国科学院院士胡敦欣

科考船上工作是很辛苦的。同事们问我怎么扛得了,我说我有个“法宝”——睡觉特别快,而且质量好,我对船的机器震动声在多年的磨合之下已经非常熟悉且敏感了

我们之前一二十年的模仿跟踪,学习国外先进的科研理念,为的是总有一天能够站着发出自己的声音。今后我们要走自己的路,抓住机遇开展研究,不断创新拿出自己的东西

西北太平洋海洋环流与气候试验(NPOCE)国际合作计划是我国发起的第一个海洋领域大型国际合作计划,中国、美国等8个国家的19个研究院所参与了NPOCE国际合作计划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王凯

海洋是高质量发展战略要地。在建设海洋强国目标指引下,推动海洋科技实现高水平自立自强,已经成为中国每一位海洋科学家的共同奋斗目标。

1936年出生的物理海洋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胡敦欣,常年耕耘着自己的海洋梦。他致力于海洋环流、海洋气候、海洋通量(海洋碳循环)和陆海相互作用研究,是我国大洋环流和海洋通量研究的开拓者,是当今国际西太平洋海洋环流与气候研究的引领者。

2010年,已年过七旬的胡敦欣领衔发起了西北太平洋海洋环流与气候试验(NPOCE)国际合作计划,这是中国发起的第一个海洋领域大型国际合作计划,胡敦欣担任该合作计划的科学指导委员会主席。

“国际海洋科学发展迅猛,我们也必须走出近海,挺进大洋。”胡敦欣接受《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经过海洋科学家们不懈努力,我国的西太平洋环流研究终于站到了世界的中心,显著提升了中国在国际海洋与气候研究领域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谈及推动海洋科技实现高水平自立自强,胡敦欣认为,要继续拓展观测区域、升级探测技术,不断夯实海洋科学跨越发展的基础。

挺进大洋

《瞭望》:中国海洋环流研究是如何走出中国近海,挺进西太平洋的?

胡敦欣:上世纪80年代以前,国际海洋科学已经迅猛发展,而我国海洋科学调查研究基本上局限于近海。

1979~1982年,我在美国做访问学者期间,就同美国科学家筹划中美在西太平洋的合作调查研究。回国后,我和大气、海洋界的科学家一起向国家有关部门提出组织热带西太平洋环流与海气相互作用调查研究的建议。1985年,中美赤道西太平洋海气相互作用联合调查研究正式启动,那是中国第一次参加大型国际海洋合作调查研究,当时牵头的是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与我国国家海洋局,研究以暖池为中心,探究东西方向海气的相互作用,这个东西方向海气的相互作用有一个为人们熟知的名字:厄尔尼诺。

随后,中国科学院6个研究所共同合作的项目热带西太平洋海气相互作用与短期气候研究也在同期进行。两个项目虽然都在西太平洋海域,但中美合作的项目主要注重纬向(东西方向)过程,而中国科学院6所合作项目主要是注重经向(南北方向)过程。由此,我国海洋环流研究从中国近海进入了大洋。

《瞭望》:在考察过程中,有哪些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胡敦欣:科考船上工作是很辛苦的。我们有一台叫温盐深仪(CTD)的仪器,这是一台国外引进、价值十几万美元的设备,在当时比较昂贵。为了保证这套设备不出丝毫差错,每次设备下海前我都要到现场反复检查。晚上提前嘱咐值班工作人员到测站前叫醒我。就这样,连续几天不眠不休。我后来形成了条件反射,船机一停就醒了,测站完成后又回到房间接着睡,一个小时后到下一测站时再醒。如此反复,坚持了一个多月。同事们问怎么扛得了,我说我有个“法宝”——睡觉特别快,而且质量好,对船的机器震动声在多年的磨合之下已经非常熟悉且敏感了。

1992~1993年,中国派向阳红5号、科学1号、实验3号3条科考船承担了强化观测的试验任务。随后几年的考察,我们在太平洋有了丰硕的科学发现,产出一系列中国海洋科学研究从近海走进大洋的标志性成果。

进入深海

《瞭望》:上世纪90年代末,你带领团队发现了“棉兰老潜流”等一系列成果,推动了我国海洋科学从浅滩到深海深入发展。当时是如何发现这些科研成果的?

胡敦欣:走向大洋,给了我们机会去探寻暗流涌动的深海。

长期以来,人类对西太平洋海洋环流的认识一直停留在二维阶段,对表层以下的环流结构知之甚少。从1986年到1989年,我率队在西太平洋海域进行了四次大规模的、多学科综合性海洋考察。每站温盐深仪上船后,我都画图研究看有什么新现象。经过几年的考察,通过理论公式计算,我们发现菲律宾棉兰老岛附近的棉兰老海流之下有一支和上层流向相反的潜流,最大流速可达30厘米/秒,我们把它命名为“棉兰老潜流”。这是中国人第一次发现的洋流,也是自上世纪50年代初发现赤道潜流以来,有关西太平洋海洋环流的两大重要发现之一,是在国际上获得广泛承认的洋流,是我国海洋科学研究走进深海的标志性成果。这一发现改变了西太平洋环流结构的传统认识,将西太平洋海洋环流研究从二维推进到三维阶段,对研究海洋热量输送/气候的影响具有重要理论和实践意义。这一发现还带动了美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多国科学家的跟进研究,开创了热带西太平洋次表层潜流这一重要研究方向。

基于同期观测数据和理论计算方法,我们还发现了菲律宾吕宋岛以东的“北赤道潜流”和“吕宋潜流”。两支潜流的流量均较大,其在大洋环流动力学和物质输运过程中的重要性得到国际学术界肯定,相关成果被后续国际同行研究广泛采用。

《瞭望》:你带领团队进行了海洋通量研究。请谈一谈推动这一前沿领域发展的过程。

胡敦欣:海洋通量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提出筹划、90年代实施的国际海洋科学前沿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领域。目的是了解全球范围的海洋生物和海水化学的相互作用过程以及这些过程出现的速率,认识海洋的生物系统和化学系统的变化,为处理全球生态系统问题提供科学依据。

我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关注到了这一前沿且十分必要的研究,于1991年决定以重点项目东海陆架边缘海洋通量研究,支持当时世界上还少有的陆架边缘海洋通量研究。

我们团队获取了我国第一份比较理想的有关海洋通量的基础科学资料,在长江入海物质及东海陆架物质通量、输运规律方面取得了一系列科学发现,提出了“东海是大气二氧化碳的碳汇区”的科学结论,建立了一批用于海洋通量研究的新分析方法和手段。

此后,我们出版了我国第一部海洋通量专著《东海海洋通量关键过程》,相关论文于1996年发表在《地球科学进展》期刊。随后,相关科研进展陆续刊发于《海洋与湖沼》等杂志。这一研究比较系统地介绍了我国上世纪90年代在陆架海洋通量方面取得的进展,奠定了陆架通量研究的学科基础。这些创新性成果为更多科研人员走近这个领域提供了帮助。

中国远洋综合科考船“科学”号展开对马里亚纳海沟南侧系列海山的精细调查(2019年5月27日摄)。图为科考队员对“发现”号遥控无人潜水器进行下潜前的检查 张旭东摄/本刊

努力实现海洋科学领跑

《瞭望》:你领衔发起西北太平洋海洋环流与气候试验(NPOCE)国际合作计划,对提高中国在这一研究领域的影响力有何作用?

胡敦欣:上世纪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美国就曾牵头发起众多国际海洋科学计划,中国是参与者之一。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我国已经有能力主持相关项目,进行深海大洋环流研究。2010年,我和国内外22位科学家共同发起了西北太平洋海洋环流与气候试验(NPOCE)国际合作计划。这是我国发起的第一个海洋领域大型国际合作计划,中国、美国等8个国家的19个研究院所参与了NPOCE国际合作计划。

NPOCE国际合作计划以西太平洋为切入点,逐渐向中东太平洋、印度尼西亚海域/印度洋、跨赤道进入南太平洋和向北至中纬度海域等方向延伸,同时垂直方向上向更深层(包括海沟)发展,逐步使我国的海洋科学研究领域扩展到全球海洋。NPOCE国际合作计划启动后,很多科学家纷纷表示愿意参与研究。

NPOCE国际合作计划的开展,奠定了我国在该项研究的国际地位,显著提升了中国在国际海洋与气候研究领域的影响力。

《瞭望》:我国在海洋观测上有哪些突出的进展?

胡敦欣:我们之前一二十年的模仿跟踪,学习国外先进的科研理念,为的是能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今后我们要走自己的路,抓住机遇开展研究,不断创新拿出自己的东西。

NPOCE合作计划启动当年,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支持下,我们团队在热带太平洋西边界流区成功设计、布放了两套深海测流潜标。其中,6100米深海潜标,是我国在太平洋首次成功布放的最大深度潜标。随后,这套潜标获得了连续4年的实测数据,这是我国首次,也是国际罕见。我国逐步建起了覆盖西太平洋主要海流系统的潜标观测网,是国际上在该海域开展的最大规模的潜标观测。

2018年,团队首次实现了由北斗卫星实时传输观测网数据,改变了以往依赖国外通信卫星的历史,提高了深海数据实时传输的安全性、自主性和可靠性。2019年,进一步实现了北斗卫星的双向通信,数据不仅可以实时回传至岸基办公室,工作人员也可以在办公室远程控制深海中的设备。

经过11年的建设,团队已完成了西太平洋深海潜标科学观测网的建设,共布放潜标几十套,提高了我国海洋环境和气候预报能力。

中国海洋科学研究整体上还落后于世界海洋强国,我们不能沾沾自喜、固步自封,要继续拓展观测区域、升级探测技术,不断夯实海洋科学跨越发展的基础。■

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在哪)